他告訴我一些事。
那一年,他在地下道第一次遇到寒流來襲。在這之前,他已經收到厚重的大衣,新的棉被,睡袋。帽子,圍巾,毛襪,甚至暖暖包都一應俱全。原以為再大的寒流都能勉力抵擋的。
可是當第一道寒風從入口灌了進來,從棉被的縫隙,從露出的領口,從佈滿風霜的臉上侵蝕著他。他開始不住顫抖起來。
冷風好像冰塊,或者說是冰刀,就這麼無情的刮痛著他的身軀。
「不該那麼冷的啊?」他疑惑著。
良久,他告訴自己:「莫非我的心已經冷掉了?心冷,身體如何也暖不起來。」
他剛流浪不久,遠離了家鄉,棄絕了朋友親人。說是棄絕,或許親人朋友才慶幸自己這個大麻煩終於消失了吧?那是一種雁行折翼的酸楚。雁,被同儕離棄。
東漂西泊,來到這個城市,然後進到地下道,尋得一方小小的容身之處。睡旁邊的夥伴很正經的告訴他:這裡進來容易,出去就難囉……
他剛開始不懂,日子一日復一日過去,沒有工作機會,年歲已過六十,他看不到前途,見不著未來。他開始惶恐,這是個沒有出口的地方……
他輕聲問自己,是不是到死,都離不開這個地方。
他噙著淚水跟我說了好多好多。在寒流再次來襲的夜晚。我握握他的手:「你不是找到出口,離開了地下道〉」他成了台南恩友的同工。
雖然睡的是通鋪,但是有自己的床,有著擋風遮雨的屋頂……
還有一旁原已就寢,聽見我們交談紛紛起身微笑著的弟兄們。
他笑了。
我起身離去。
這寒夜,還有許多人們找不到出口,我去看看他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