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家說:我們閱讀書籍,然而我們也閱讀繪畫,閱讀雕刻,閱讀音樂,還有,閱讀人。
每次去探訪天賜的時候,總覺得自己好像在「讀一個人」。不只是看著他,認識他,也要深入理解與他相關的一切。
天賜住在佳里,離佳里恩友中心不很遠。跟著未結婚的獨子住在父母遺留的老屋子裡面。老屋年齡久遠了,牆壁上原本的雪白逐漸褪色,燻黃而斑駁,而凋落……
每當他坐在牆壁前面跟我說話,我都感覺坐在一幅古畫之前,感受著一個過去了的歲月,逝去了的悲,歡,離,合。
他總靜靜,輕輕的說著過往。他是土生土長的佳里人,父母一直依靠在麻豆的文旦園打零工維生,而後天賜也是在各處打零工一輩子。辛苦工作,三餐飽足,衣食無缺,也有了現在這棟老屋。
問他會不會覺得不甘心,一直打零工?
「這世界不能全部是地主啊,總要有更多的人甘心當工人」天賜笑著。
後來天賜結婚了,娶的是同樣從小勞動的農家女人。兩個人依舊庸庸碌碌,每天為延續生命而工作。為材,米,油,鹽而操勞。「人活著,就要為吃飯努力,吃飽了就沒有煩惱,安心的睡覺,明天繼續努力」天賜淡淡說著。
他的妻子替他生了個兒子,好些年前因病去世。天賜有些震驚,原以為妻子可以跟他長長久久,一起偕老的。卻走的那麼的倉促,讓天賜很多的疼惜來不及給出……
天賜說,他從來不曾對妻子說出愛這個字。他從小,也就是個木訥不善言詞的人。
如今的天賜,得了巴金森氏症,手腳會不由自主的抖動,說話速度變的緩慢,吞嚥有些困難,有時候動作或講話會突然停止。
「有時準,明明內心已經完成一個動做,比如倒茶或者開門,實際上只做了一半。」他問我懂不懂他的意思,我點點頭。
「我每天都越來越不舒服,也吃得越來越少…」,天賜嘆了口氣接著說:「但是 我每天都更想要好好活下去」。他微笑著。我仿佛又讀懂了他一些。
或許他表達的,是這世界真的很美好,值得好好活著。這時,外出打零工的兒子剛好回來,走到天賜身邊,輕輕按摩著他的肩.
感覺上,這篇文章很淡很淡。
我只是很平實的記載著,一個我們長期探訪陪伴的老人,只是記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