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都叫他阿伯。
住在東豐地下道第一個轉角處，習慣戴著毛線帽，總是望著遠處沉思著。
曾經問他在想什麼？
他笑了笑，告訴我：「想故鄉，想妻子，想以前用不完的青春．．．．」
笑，是帶著苦澀的笑。
阿伯最愛跟我說在故鄉白河種蓮花的日子。「種蓮花沒有那麼浪漫啦，又怕天災，又要憂愁水源，更害怕蟲害......」
阿伯說他的牽手以前剝蓮子老是剝到指甲斷裂，剝到指關節疼痛不堪，說著說著臉上還露出心疼的表情。
「可是那時候的日子是辛苦又快活。」阿伯說著。
但是他說的並不多，往往都還是一樣凝望著前方，眼神是渺渺茫茫的。我一直沒有追問他為什麼變成漂泊的旅人，為什麼流浪到城市的中心的地下道．．．．
不忍問，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都因著不同的緣由而迴旋著，有時繁榮茂盛，卻也有枯萎凋落的時候。
即便如此，阿伯並沒有喪失活下去的意志。他每天到台南恩友來吃飯，也會來沐浴。偶爾遲到了，也是不住的道歉，表達他珍惜在這裡用餐的時光。
有一次非常寒冷的傍晚，另一個住在地下道的朋友讓他喝一點酒禦寒。吃飯的時候他跑來門口對我說：「傳道對不住，我喝了點酒，所以不能來吃飯，我先來誠實告訴你，因為我知道教會禁止喝酒，我下次不會再犯．．．」看著他遠去的背影，我很心疼。
人生真的是不斷迴旋著的。
我突然想起了年輕時候愛聽的楊弦的《迴旋曲》，他這樣唱著：
只為採一朵蓮 一朵蓮影
泅一整個夏天
仍漾漾 仍漾漾 仍藻間流浪．．．
想著阿伯遙望遠方的眼神，有悲有歡有離有合。可是總不經意有著微笑。
我知道他想著故鄉的蓮，逝去的青春，曾陪伴他走過人生大半歲月的紅顏。
如今，他只是蜇居在東豐地下道，微微發聲的老者。一個習慣遙想過去的七十歲老者。
文／台南恩友 劉奇峰傳道
2014/03/10
迴旋曲 詞:余光中 曲:楊弦 演唱:楊弦
http://youtu.be/OEw9y5uPoe4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