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都叫他鱷魚。他是台南恩友中心的老家人,助傳還沒有到台南服事之前,他就固定來用餐了。
他不愛說話,因為口齒不清。
他沒什麼朋友,因為他總是拒絕大家的關愛。
每天晚上用餐完畢,他都細細擦拭自己的飯盒,一開始以為他有潔癖,或者非常珍愛這個飯盒。後來才知道他是捨不得那麼快離開恩友中心,回到公園角落那個黑暗孤獨的空間。
鱷魚喜歡坐在最前排,面對講台最左邊的位置。他幾乎是用捍衛的方式保護那個位置,甚至會因搶不到那個位置憤而離去。
後來有人跟我說,他也曾因為要保護他在公園角落睡覺的位置而跟人打起來。
當你一無所有的時候,你會用生命保護你認為你僅存的一些位置嗎?
幾乎不說話的他,卻很喜歡唱詩歌。尤其是那首「若是有你佇我生命中」。每次唱詩歌之前,他總是很快翻開這一首歌在等待著。
但是我們每天唱4首,那麼多歌輪唱著,也沒辦法每天都唱啊。但是每次唱到這首,耳中聽見他大聲用著含混不輕聲音唱著,都會覺得他真的是用生命在貼近主。
一個孤兒,依靠著流浪長大,一鄉飄泊過一鄉,在冷漠與冷漠之間自己尋找活下去的機會。自己把所有欲加諸於他的關懷隔絕起來。
腳受傷了,沒有錢醫治,也不願意求助於人。直到傷口發膿潰爛,發出惡臭,才被我們發現,趕緊帶他去醫治。
所以在這個家哩,沒有人會跟他搶那個位置,沒有人會跟他搶盛飯時候排第一位。再也沒有人嫌他唱歌難聽。我們用另一種接納來關愛他,悄然之間,讓他無從拒絕。
鱷魚,助傳謝謝你願意告訴我你的過去,雖然花了很長的時間,我這個客家人才能聽分明。
我們陪你繼續用生命唱歌,悄然的。
文/台南恩友中心劉奇峰助傳
2013.11.20
-- 後記
2014/02/23
鱷魚最近頭都會歪一邊,有時候歪著歪著,竟會摔下椅子。
他應該是生病了,問他要不要去看醫生,他總是搖頭說不用。
有時候我想著這些家人的處境,都會有些難過。
年紀大了,身體的機能也退化,但是漂泊的旅程還是得繼續。
每天帶著自己的餐具來到台南恩友,不只是尋求肚子的溫飽,也冀望著能得到些許不再漂泊的溫暖。
漂泊的鱷魚,或許真的累了,不再堅持要佔這個位置,有時比較慢來,也默默地隨便挑個位子就坐。
反而是其他家人幾乎都會留這個位置給他,他們也體恤著他。
但是他也不再愛唱詩歌了,比以前更沉默。唯一不變的是,仍舊留戀著這個家,所以依然慢慢擦拭著碗筷,久久不忍忍去。
總是歪著頭的鱷魚,是我們在台南恩友的家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