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常捕捉到的,是他們靜坐著,沉思,發呆,懷想……的鏡頭。不管是對著電視,或者隔著玻璃門遙望車水馬龍的中華西路。
很多時候,電視已不是電視,街道亦非街道了。
阿豊(音禮)總是靜靜看著電視,如雕像般一動也不動的看著,不管旁人的遙控器切換了多少頻道,他也無所謂,也不會抗議。
電視,對他唯一的功能,似乎只是定住視線,讓他得以沉思,或者懷想。
只有小學畢業的他,因為家境不好,很早就去工廠工作,從學徒做起,然後成為正式操作員,一輩子辛勞工作分攤著家計。
父母去世,跟著弟弟妹妹一起住,也幫忙姪兒甥女們的學費生活一些支出。阿豊也存了錢,臨近五十之後,娶了大陸籍的老婆,以為從此一生一世。
而後,老婆回到大陸,一直沒有回來;工廠惡性倒閉,他失去了工作跟該有的福利。六十歲的老人頭髮焦慮成雪白。
身子弱了,積蓄沒了,唯一的依附的弟妹,也不願意接納他。彷彿這世界所有的委屈全一股腦兒加在他身上。
不菸,不酒,一生勞苦的老人,遊蕩在學甲地區,有一餐沒一餐的過著。睡在公園,睡在排水溝邊,睡在任何一個不會被驅趕的地方。直到好心的警察通報社會局送到了中華恩友中心。這世界有了他容身的所在。
這是阿豊的前半生的故事。
我始終覺得他是個受盡委屈的老人,每次看見他靜默的坐在電視機前面,心都會疼,想安慰他,他只是用輕笑軟性拒絕著。
他在電視機前築起一座無形的牆,隔絕著過往的傷痛人生,卻也順便隔絕了他人的關懷。
歌手伍佰曾經在演唱會有頭上套著電視的造形。
像個電視人一般。
阿豊也像個電視人一般。
伍佰唱著:
趕快找一個無聲的所在
真正無聲無息的所在
惦惦一個人 哭悲哀……